她真的太不甘心,不甘心她好不容易作出人生抉择,好不容易向前迈出一步,转瞬又被命运的狂风逼回原处。
翌日早间,善禾刚刚梳妆完毕,成敏已赶着辆青绸骡车,逶迤而来。除成敏外,另有一生脸小厮——叫怀松的,今年刚拨入兰台轩伺候——亦随车同来。
成敏立在正屋门廊下,垂首恭声道:“请娘子上车。”
善禾抱着包袱,坐在罗汉榻沿不动。她想做最后的挣扎,哪怕是螳臂当车。
成敏略扬了扬声,笑:“娘子,请上车罢,大爷在等。”他咬重了末句。
善禾不动。晴月也怵怵的,贴着善禾坐了,不肯挪动半分。善禾轻轻握住她的手,低声:“别怕。”
成敏语气有些不耐了:“娘子,别教小的们难做。”
善禾咬着唇,当作没听见。
外头默了良久,久到善禾以为自己挣扎成功了,却冷不丁听见成敏低声说了几句话,只是听不分明。
善禾尚未来得及深思,须臾间成敏已率先步入寝居,冷着脸,同善禾略作了个揖:“娘子,晴月姑娘,得罪了。”
说罢,成安和怀松从他身后走出,一人攥晴月一只胳膊,轻轻一提,晴月两脚就半离了地。二人如拎鸡一般,纵是晴月不断挣扎,依旧是轻飘飘将她拎出去,不费半点力气。
善禾呆了一瞬,丢开包袱,忙去抱住晴月腰身。眼泪夺眶而出:“成敏!你做什么!她是我的人,她还没许人家,你们要做什么!”
成敏冷声道:“娘子忘了,她是老太爷带回来的,她奴籍亦在梁家,她亦是梁家的人。”他特特咬重了“亦”字,顿了顿,他继续道:“你们先把晴月姑娘请到车上罢。”
善禾死死抱住晴月,不肯成安他们动作。
晴月放声泣道:“姑娘,你别管我!他们不敢拿你怎样!你别管我!”话音刚落,怀松手一拧,掰了晴月的左手向后弯折。晴月吃痛,“啊”一声哭出来,撕心裂肺地喊疼。
晴月因痛而哭得脸色狰狞,善禾见她这样,再也撑不住了。她一壁拼死抱住晴月,一壁扭头冲成敏泣道:“成敏,我走!我跟你走!求求你,放开她……我这就走!你们放开她!”
成敏一笑,同成安与怀松微微颔首,而后侧退半步,把善禾抛在罗汉榻上的包袱露出来,好言好语道:“娘子的包袱,小的们不敢妄动。请娘子自取行李包袱,移步上车罢。”
成安和怀松闻言,立时松了晴月。
禁锢晴月的力道陡然消散,她腿一软,跌坐在地,左臂软塌塌垂在身侧。她已痛得失力,只能虚扶着手臂小声抽泣。
成敏笑了笑:“那小的们便在外恭候了。劳驾娘子快些,大爷在等。”他刻意拖长了尾音。
善禾哪里还听得进,直冲到晴月跟前,泪眼模糊地检查她的伤。她轻轻触了触晴月左臂,泣声问:“痛得厉害么?”
晴月咬着唇,拼命摇头:“不疼。姑娘,你别哭,别哭啊。”
善禾将晴月右臂绕过自己肩头:“我扶你起来。”她将晴月扶到罗汉榻沿坐下,自从包袱中摸出一封留与吴天齐的信,迅速藏在靠枕底下,又摸出几张银票,看也不看便塞晴月怀中,压低声音急声道:“晴月,你不能去!你留在外头,跟着吴坊主,好好活!要是有朝一日,你有本事了,好歹把我救出来。我……我也想有朝一日能自己活。”言罢,不由泪坠云腮。
晴月闻言心头大恸,她扯住善禾衣袖急切道:“我不走!姑娘,我跟你一起,我不走!我死也跟姑娘一块儿!”
善禾狠了狠心,掰开她的手,声虽颤,却说得决绝:“你在外面,才是我唯一的指望!难道你也要看我被人困着,永世不得脱身吗!”她抹去泪,挎起包袱,头也不回向外走去。
成敏、成安、怀松皆已站在青绸车前,敛眸静静等候。
见善禾只身出来,成敏挑眉:“晴月姑娘呢?”
善禾挺直脊背:“我跟你们去。你们……放她走。”
成敏却笑了:“娘子又说糊涂话了,晴月也是梁家的奴。她走哪去?”他略侧过脸,同成安道:“你去请一请晴月姑娘罢。”
成安蹙眉,他望了望抱着包袱、泪痕狼藉的善禾,终是长叹一气,正要抬步,身侧怀松已向前一步,同他二人抱拳作揖:“不劳成安哥哥,让小的去罢。”不待回应,怀松便已疾步去了屋内。不多时,怀松终是拽着晴月那条好胳膊,硬是将她拖出来了。
青绸车内,善禾与晴月靠在一处堕泪不语,成敏和怀松踞坐车前,成安策马护在骡车右侧。不时有风吹来,卷起纱帘,如鸟翼扑扇。帘卷帘舒的开合间,露出成安沉默的半只身影。他瞥见车内两张凄惶泪脸,兀自叹口气,低声宽慰道:“娘子不必担忧,大爷这番也是要护娘子周全。世道凶险,娘子和晴月姑娘孤身在外,莫说大爷忧心,便是老太爷泉下有知,也必怪责大爷未尽照拂之责的。”
善禾笑得苦涩:“他是我谁?凭什么照顾我?若他把我当作梁家买来的奴,那

